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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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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

祝訣做物理和生物題做到淩晨,有一道題怎麽也算不出來,她只好把自己的思路都記在草稿紙上,打算天亮了再問岑檐。

躺在床上,祝訣怎麽也睡不著。

原本高三的自己,究竟在什麽地方?難道真如之前猜測的那樣,還存在現在的身體裏?

或許,現在經歷的一切,對於高一的自己來說,只是一個冗長的夢。

祝訣坐起來,離開客房臥室,走到陽臺上。淩晨的氣溫非常低,她隨意披著一件外套,琢磨著。

寒氣像一把尖刀,刀面擦過祝訣的胳膊,冷噤一瞬。

如果將來某天穿越回去,留在這裏的還會是我嗎?

一夜無眠,祝訣僅在早上淺睡了兩三個小時,起來眼裏滿是疲憊。

岑檐和徐阿姨已經回來了,徐阿姨一回家就奔向廚房炒菜。

“怎麽了?”岑檐還在收拾帶回來的行李,擡頭看著呆站在臥室門口的女生,“有題目先放在茶幾上。”

“沒怎麽。”祝訣轉身回房,把昨天寫滿解題思路的草稿紙拿出來,“我先去換衣服。”

廚房的香味傳出來,看樣子徐阿姨的廚藝又進步了很多,祝訣本想進去幫忙,卻被徐阿姨拒絕:“小祝同學,你去幫岑檐吧,阿姨想要完完全全地自己做一桌子菜出來。”

祝訣撿起散落一地的藥瓶,幫著岑檐一個一個地分門別類放進一只黑色大旅行包裏。

“這些是外婆剩下的藥嗎?”

“嗯,幸好不用再吃了,後面她咽下去都困難,而且很苦。”

“你……你和徐阿姨還好嗎?”祝訣本來不想提的,可總覺得徐阿姨有點不對勁。

“沒事。”岑檐把幾個大行李包都拉上拉鏈,分成兩類堆著,客廳裏總算騰出位置,他又把門口的菜拎進來,“待會兒跟我一起,把菜放進廚房吧。”

“買這麽多?”

“後天是頭七,按照外婆老家的風俗,需要做一大桌子菜,明天、後天、大後天,這三天我們要住酒店了,下午家教結束,就回來收拾東西吧。”

祝訣點點頭,她也聽說過,人死後的魂魄會在頭七前後共三天,回到家裏,需要好好招待。

嚴冀家裏也開始做菜,祝訣和岑檐跟媽媽打了個招呼,過去幫忙。

剛開門,就被嗆到。嚴冀正在炒辣椒,整間屋子裏都充斥著辣椒細膩的味道,不經意間鉆進鼻子,引人咳嗽。

“我天,你怎麽忍受得了啊。”祝訣一路小跑,站在廚房門口捏著鼻子張望。

“你們這麽早就來了啊?我還想著先處理好底料呢。”嚴冀把炒好的辣椒都倒進盆裏,找出胡椒、孜然等,開始調味。

“你要做什麽啊?”祝訣發現,嚴冀家的廚房沒有抽油煙機,他每次做完菜,都需要手動擦拭鍋面前的瓷磚。

“毛血旺,換了種做法試試,我先把辣椒炒好。”嚴冀轉身,扔了一個土豆給正倚在門口的岑檐,“你來切土豆。”

岑檐接住,走到二人身邊:“怎麽突然做辣菜?”

“冬天吃點辣的,身上比較暖和,辣椒只是在炒的時候嗆人,吃的時候不會太辣了,香味更多,你們放心。”

“嗯,最近幾天麻煩你了。”岑檐低著頭,給土豆削皮。

“別客氣。”嚴冀笑了,側過臉去看他,“徐阿姨又不是不給錢。”

岑檐輕笑一聲,搖了搖頭。

一頓忙活,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,祝訣趁著他倆盛飯的工夫,回家叫徐阿姨吃飯。

徐阿姨一早上都悶在廚房裏,她擦擦額頭上的汗,脫下圍裙,挽住祝訣的手出門。

祝訣一直覺得,徐阿姨像長不大的小孩,可好像也必須要長大了。

“小嚴做這麽豐盛啊。”徐阿姨看見毛血旺,眼裏都閃著光,“這麽一大盆,得做很久吧?”

“還好,祝訣和岑檐都有在幫忙。”嚴冀趕緊招呼徐阿姨坐,把空調溫度調高。

一頓飯下來,徐阿姨表現得極其“正常”,這讓祝訣心裏越來越不安。徐阿姨沒有傷心,沒有不語,反而在飯桌上說說笑笑,打趣自己的廚藝,關心他們三人的學習,又聊起自己的工作。

“小嚴這次期末是第一名啊?”徐阿姨笑著,“有告訴奶奶嗎,她一定很高興。”

“有的,不過奶奶聽過就忘了吧。”嚴冀低頭,嘆了一口氣,“她剛聽到的時候,的確很開心。”

“那就足夠了。”徐阿姨一邊給祝訣和岑檐夾菜,一邊說,“只要有一瞬間的開心,都是好事,你不用糾結奶奶是不是又記不得你說過的話了,只要那一瞬間的開心是存在的,就已經很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嚴冀聽出徐阿姨的言外之意,朝她舉杯,“我知道了,謝謝阿姨。”

“這下,這桌坐了三個拿過年級第一的人誒。”徐阿姨說完也覺得巧,“太巧了吧。”

“我?”祝訣顧著吃飯,差點沒反應過來,立刻找補,“是啊是啊,不過我的那次也太久遠了。”

“別謙虛啦,我還記得你拿第一的那次呢,寒假為了這事兒,你邀請小稔去游樂場,還全程買單,小稔回來一直跟我念叨有多好玩。”

祝訣根本不記得這件事,生怕露餡:“是啊,徐稔去之前還想坐跳樓機,太刺激了。”

那家游樂場,祝訣初中和徐稔去玩過,只能套用那次的回憶了,畢竟徐稔的確喜歡大擺錘、跳樓機這些刺激項目,總不會錯的。

徐阿姨說這話時,註意力並不在祝訣身上,而是時不時地看向岑檐,狡黠地笑。

岑檐被看得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。

祝訣則是完全陷入萬一露餡的擔心裏,沒有註意到這些。

“游樂場斷斷續續地整修一年了,現在可是大變樣,你們假期也別老學習了,可以去玩玩。”徐阿姨吃完碗裏的飯菜,“對了小嚴,今天阿姨不能幫你收拾了,我還有很多菜沒做完,我得先走。”

“嗯,阿姨您放著就好。”徐阿姨起身,匆匆忙忙地離開,嚴冀把奶奶的那份飯菜做好,轉向岑檐和祝訣,“你們也先回去吧,看看阿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這邊我來收拾就好。”

“我媽她,不讓我們進廚房,她想自己做。”岑檐雙手攤開,作無奈狀,“你送去奶奶房間吧,這邊我和祝訣來收就好。”

嚴冀點頭:“那麻煩你們了。”

“今天下午的家教,主要還是批改來來做過的試卷,然後講題。你那邊還是負責來來英語文章的背誦和默寫。”岑檐把碗放進水槽,擠出洗潔精。

“來來學得挺快的。”祝訣站在旁邊等待岑檐洗好盤子,她來過水,“這麽快就能默寫英文文章了,雖然只是一些小短文,但也很了不起。”

“來來的生活比較枯燥,除了學習就是學習,他爸爸兩三個月回家一次,媽媽平時工作也很忙。”

“怪不得,他一有時間就想玩電腦。”

“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童年吧。”岑檐把幾只碗套在一起,遞給祝訣,第一次好奇,“之前都是我在說,你呢,你的童年是什麽樣?”

“我啊,我小時候都是和徐稔一起玩的,她的脾氣你知道的,可能和我在一塊兒會稍微中和一些吧。”

小學一年級,祝訣和徐稔第一次真正接觸,她們的媽媽年輕的時候互相認識,在小學門口遇見很是驚喜,寒暄了好一陣子,把祝訣和徐稔晾在一旁。

祝訣和徐稔背著大大的書包,就這樣幹瞪著眼。祝訣從包裏拿出一半快融化的巧克力,試探著遞給徐稔。

她有點不好意思,這個被她掰了一半的巧克力,由於天氣太熱,已經化得變軟了很多。但祝訣也想不出什麽別的打招呼的方式了,她很怕對方不會接受,伸出去的手僵持著,也不好再收回來。

徐稔眨巴著眼睛看向面前這個小女孩,她梳著精致的辮子,校服也熨燙平整,老老實實地系好每一粒扣子,筆直地站著。她回應了一個讓對方放松下來的微笑,接過她遞來的巧克力。

“有點化了。”祝訣見徐稔拿了自己的巧克力,連忙補充一句。面前的女生隨意地打開包裝袋,順著巧克力的紋路又分成兩份,自己一口吃掉一半的一半後,將剩下的還給祝訣。

祝訣楞了一下,接回來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徐稔,雙人多餘的徐,稔嘛......”徐稔拉過祝訣的手,在她的手上寫下一個“禾”字,“再加一個想念的念。”

徐稔穿著很隨意,她脫下校服外套,胡亂地系在腰間,利落的短發,額前的碎發紮著眼睛。

“我知道了,我叫祝訣,祝福的祝,訣別的訣。”

訣別這個詞,是尚未上一年級的徐稔,知道的第一個不認識的詞匯。

二人又沒什麽話說了,祝訣只能一點點地吃著手裏的巧克力。

“是嗎?他這麽不要臉啊?”祝訣媽媽驚訝地捂住嘴。

“是啊,當時退步一次,就真當我什麽話都好說了?這次再由著他,他要是哪天覺得還是有個兒子比較好,是不是我還得再還給他?憑什麽?”徐稔媽媽拿著學校志願者發的小扇子,不停地扇著風,扇著怒氣。

“是啊,他真是異想天開。不過他人這麽爛,岑檐在他家裏會不會被欺負啊?或者學壞了。”

徐稔媽媽咬著嘴唇,沈默幾秒後,緩緩開口:“法律是這麽判的,我能有什麽法子,而且岑檐就算跟著我,也無濟於事,我和小稔的生活本就不算富裕,我的事業也才剛起步,他來只能我們仨一起吃苦。”

祝訣聽了這些話,不是很懂,徐稔突然伸手,拉住她先離開。

“怎麽了嗎?”祝訣不明所以,被徐稔拉到離新生報到處有點距離的一排大樹下。

“沒怎麽,太熱了,她們幹嘛非要站在太陽底下曬。”徐稔蹲在路邊,擡頭看著祝訣。

“可能希望,只要一開始入校,就能立刻進去辦手續吧。”祝訣也陪著她蹲下,敏銳的她察覺到,徐稔突然拉著她離開,絕對和剛剛媽媽們之間的談話有關。祝訣看著徐稔緊緊皺著的眉頭,接著問,“媽媽說的那個什麽岑......是什麽啊?”

“是我哥。”徐稔有了發洩口,表情舒緩很多,“不過我也只見過一次。”

“一次?”

“嗯,就在一個月之前,我爸帶著我哥來我家,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麽了,只知道媽媽很生氣。”

“原來,你還有個哥哥啊。”

“嗯,但和沒有,好像也沒什麽區別,沒怎麽見過。”

“姓也不一樣,他姓岑,和我爸爸姓,不知道是哪個字......”

“我也只是聽過他的名字,不知道具體是哪兩個字。算了,反正估計也不會再來了。”

“有個哥哥挺好的,長大以後,說不定有機會遇見呢。”

“再說吧。”徐稔對她這個哥哥有點好奇,但媽媽見到他們父子倆後,總是會躲進被窩裏大哭一場。小小的徐稔站在門外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二人正聊著,媽媽們找了過來:“你們怎麽跑這兒來了?校門開了,快來快來!”

徐稔一個彈跳站起來,朝祝訣伸出手:“起來吧。”

祝訣握住徐稔的手:“我們算是朋友嗎?”

“然後呢?”岑檐好奇道,“這就是你們成為朋友的開始?”

“並不是。”沈浸在過去的祝訣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,那些過去的日子在她的腦海裏是那樣鮮活、純真,仿佛就是上一秒發生的事,“我問她,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?她說,不是。”

突如其來的反轉讓岑檐措手不及。

“啊?”岑檐洗完最後一個碗,把用來盛毛血旺的大盆搬到水池中,目光緊盯著祝訣。

“當時的徐稔,很認真地朝我豎起食指,來回擺動,她說,不是說幾句話,就能成為朋友的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岑檐低頭笑了,“那你們後來怎麽成為朋友的?”

祝訣正打算詳細地給岑檐講跳皮筋的事,嚴冀出現在廚房後門:“那個,打斷一下,你們是不是忘了還要做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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